苏福《三十夜月诗》的美学特色
罗锡文
美学是近代哲学的范畴,古代思想家无论亚里士多德、柏拉图还是孔子,都不乏关于美的概念与标准的论述;但作为一门独立的科学被系统地研究是从文艺复兴时期开始的。美学是探究美的本质及审美活动规律的科学,是哲学中“认识论”和“心理投射”及“思维对象化”的延伸。
惠来诗社给我的这个命题,已经超出我的学力,但我很乐意接受这个挑战,下面就神童苏福最有代表性的作品---绝句《三十夜月诗》中最显著的四大美学特色谈谈个人浅见,以期引玉。
一、自然之美
神童苏福《三十夜月诗》是以农历初一到三十这个自然周期中所观测到的月象为素材而精心创作的作品。物象是真实、具体并且可以反复验证的,不是类似于《佛说阿弥陀经》和马丁·路德·金《我有一个梦想》所描绘的那样,仅仅是一个愿景。物象的真实性使作者的意象有了可靠的依托,即使攫取入诗的物象要素是诗人根据表现主观意象的需要所选择的,但仍然保留其自然属性。与许敬宗“秋月皎洁,佳人喜其玩赏,盗贼恶其光辉”的意象随机性和元怀“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的“求恶”意象不同,诗人在引导审美上守正持中,“浑似先天太极图”(初一夜月)、“只恐推移渐不同”(十五夜月)都是对自然规律的认知和敬畏。《三十夜月诗》没有“为悦己者容”的“美意”逢迎,也没有“非美即丑”的敌对,“光辉未必输三五”(十四夜月)甚至表现了对大自然种种“美中不足”的认可、接纳与坦然。
二、人文之美
自然之美经过提炼和演绎,就可以成为艺术之美,诗人笔下的三十夜月,充满了性灵和人文光辉。画家如果据此作画,朔晦之夜不再是混沌世界,趋半必圆的十五之月也不会在纸笔的黑白之间被“呼作白玉盘”
。从现代天文学来说,初一和三十是看不到月亮的,但看不见不等于没有,“却于无处分明有”(初一夜月)就是诗人深刻的人文思考,不是看到了才相信,而是相信了才看到。
《三十夜月诗》描述了从朔到望,再从望到晦整个周期的月象,初一到十五是上升的半周期、十六到三十是下降的半周期,两个周期呈对称关系。因此初一与三十、初十与二十的月象也是对称的,“二十还同一十初”(二十夜月),诗人不是简单地记录月象,而是从月象感悟到事物发展的周期和规律,并赋予人文关怀。事物的发展规律都与月象一样,经历涵育、成长、全盛、衰退、寂默的过程。诗中充分体现了对涵育和成长的欣喜和期待,如“正可开樽邀月饮,只愁日落不迟迟”(初五夜月)和“已有清辉连四境,何妨对此酌金巵”(十三夜月);同时也充满对衰退和寂默的守候与惋惜,如“向残时节寻常是,说与嫦娥守夙缘”(十六夜月)和“若有远行人早起,也应相伴五更天”(廿二夜月)。除了上述初一夜月和十五夜月结句之外,“但留光彩依然在,任待骚人说不同”(十七夜月)和“弓弦过满知何似,正是弯弓欲射时”(廿一夜月)也充分表现了诗人对生命、事物和世界的人文意态。
三、语言之美
荀子曰“语言之美,穆穆皇皇”。穆穆,严正之意;皇皇,壮美之象。“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扬雄《法言·吾子》)。苏福的绝句《三十夜月诗》章法严谨,用词简洁,用典传神,度量精准,更兼立意纯真,抒发适度,譬喻恰当,契合“法度所存,贤人君子赋之正也”的原则。
语言之美,还体现在行文和情绪的节奏美。七绝本身的韵律美和交替换韵带来的佩环之声自不必说。写上升期的诗语言清新明快,灵动活泼,“何人伸得披云手,错把青天捻一痕”(初三夜月)和“谁家宝镜新藏匣,盖小参差掩不交”(初四夜月)丰富的想象甚至还带着少儿的童真;写下降期部分的语境则凝重而悱恻,“最是惜花人起早,淡云犹锁半山眉”(廿七夜月)和“江州商妇知羞者,犹把琵琶半面遮”(廿八夜月)完全出于司马春衫的悲悯。“作则奏之,止则节之”,这是《三十夜月诗》语言的节奏之美。
四、生命之美
苏福《三十夜月诗》演绎了月亮生、升、沉、藏一个完整的周期,这种周期性也是世间万事万物的普遍规律。在神童苏福笔下,这个周期是一个唯美的生命历程。当然,苏福不是圣人,同样有对完美的期待和对凄美的惋惜。诗人引用的嫦娥奔月、牛郎织女的典故,都是人们赋予有限生命以无穷的联想,让生命之美无限延续,成为永恒!
虽然我并不认同“过慧易夭”的宿命论,但从《三十夜月诗》中可以看出,苏福之夭却与“过慧”不无关系。其一,思虑过度必伤身,有医学上的理据,一个八岁少儿思及盈虚集灭,必定劳神损身。其二,十四岁即蒙君王召对,“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极享恩荣。这时既有“光辉未必输三五”的自得,也有对“只恐推移渐不同”的忐忑。年幼体弱,万里归途中舟车劳顿和水土不服极易得病,而勘破荣枯盈昃反而会削弱求生的意志,生命之花在完美绽放之后凋谢,也如耀眼明星的陨落!而神童苏福的故事,也伴随着牛郎织女、嫦娥奔月等等感人的故事,交汇成为美丽生命的千年赞歌!
庚子小寒于黔南万富山
罗锡文:中华《诗词月刊》社社长
|